再見默克爾

文：郝倩

70歲的德國前總理默克爾，上周五在世貿組織日內瓦總部做了一場公開演講和對話，還帶來了一本新書《自由》。這一場真的是爆滿，主會場上下兩層大幾百人的位置，坐的站的滿滿當當。很多人早半個小時就坐在大廳裏占位置，在默克爾進場的時候，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，歡迎這位夫人。

默克爾2021年底卸任德國總理。她是二戰後德國首位自願放棄連任的聯邦總理，離任後，不求媒體關注和曝光，就這樣幾乎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了。去年7月，在她70歲生日之際，依然有很多人想念她，給她送上生日祝福。

按照她自己半打趣的說法，在卸任的第二日，她感覺到一種“愉悅”，因為新的政府組閣成功，她終於可以退休，回歸正常的生活。當然她很快就意識到，在德國實在是太多人認識她，要歸隱似乎也沒那麽容易。

在卸任後的這3年時間裏，默克爾寫了一本厚達720頁的書——《自由》，這是她的自傳，記錄了從1954年出生到2021年卸任這67年間發生的事——從東徳的生活，到從政，從2008年金融危機到疫情期間的很多事。如今這本書已經英法德三個語言出版，據說中文版的出版也在計劃之中。

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曾經評價過默克爾，說她的特別之處在於，70年人生幾乎可以被精準地分為兩個階段：”柏林牆倒前的35年，以及柏林牆倒後、在渴望已久的自由中生活的35年”。

她來到日內瓦世界貿易組織發表演講的這一天，是婦女節的前一天，她演講的主題：“通過多邊合作賦權女性”。

作為量子化學博士，德國第一位女性總理，默克爾在16年任期中，經過4任美國總統和法國總統。她在任期間歐洲發生了很多的大事件，她是公認的一位務實的領袖，配得上是一位優秀的女性代表。在德國，默克爾經常被稱為“母親默克爾”（Mutti Merkel），這一坊間的昵稱也可以應證她的領導方式。

按照世貿組織WTO總幹事伊維拉的說法，“默克爾是一個非常溫暖，有幽默感的人。也許很多人都不知道，但隻要是和她親近的人都會意識到這一點。默克爾是一位很務實的領導，她有行動力且希望看到結果，這是一位你願意去與之溝通的領袖。”

默克爾本人坦率地說，她是在前一年半之前接受了伊維拉的邀請，來做一個公開演講。她當時真是沒多想就答應了。她當時也預料不到眼下歐洲的劍拔弩張，以及全球形勢的瞬息萬變。

不確定性，是2025年的關鍵詞。德國眼下所遭遇的經濟，社會和地緣政治等領域的挑戰，也始料未及。

默克爾的初衷，隻是在今年的三八國際婦女節前發表演講，談一談一些女性的話題。她是德國第一位女性總理，出生和成長在東徳。一直到柏林牆倒下，才進入政壇。因為“女性”和“東德”這兩個標簽，她在進入政壇之初一直受到質疑，甚至很多質疑來自其他的女性。可也正是這些爭議，塑造了歐洲政壇這個堅韌的默克爾。

默克爾回顧了2008年的全球經濟危機，她說那場危機所帶來的影響實際上是被公眾低估的。因為在此之前，大家都認為，西方這一套市場體係相當成功，然而當時銀行和一些金融機構犯了嚴重的錯誤，以至於最終形勢惡劣到需要政府介入救市，才能避免更糟糕的情形出現。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市場體係會失靈。

“對於我來說，當時的經曆發人深省。”默克爾說。

對於國際貿易，除了提到供應鏈和國際貿易給女性帶來的發展機會，默克爾重申了她對多邊貿易政策的堅決支持，“正是多邊主義讓我們取得了經濟穩定”。國際合作在過去幾十年帶來了經濟增長，助力全球範圍貧困人口的大幅減少，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。世貿組織的成員帶來了國家貿易的98%，這種多邊貿易係統為全球經濟穩定夯實了基礎。

但如今，對於“國家安全”的過度強調，反倒讓多邊貿易成為次要考慮的因素。默克爾認為，這種過分強調，可能會讓經濟萎縮。

默克爾說，歐盟就是一個例證：“多邊主義非常複雜，但隻要是有足夠的政治決心，最終一定是會帶來多贏的局麵。希望國際貿易的重量級選手們，都可以意識到這一問題，哪怕是無法達成共識，也要‘留一扇門’，不要把門關死，以等待機會，尋求一條對彼此都好的途徑——因為門一旦關上，就很難再打開了。”

“很多時候，要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，看到別人擔憂什麽。隻有了解別人需要什麽，才知道需要怎樣的妥協才可能達成協議。多邊主義，就是要更好的了解別人，了解這個世界。要時刻尋求群體合作，才可以達到共贏。”

“我相信，共贏是可能實現的。不要關上任何一扇門。”默克爾說，要相信你對多邊主義的堅定信念。

默克爾站在世貿組織的會議大廳時，德國剛剛宣布了二戰後最大，最具野心，最史無前例的擴表和擴軍計劃。美國的態度搖擺不定，也讓歐洲無所適從。說到德國增加國防開支的問題，默克爾的回答是堅定的。

她評價說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，即使她在任上時，德國增強軍備預算的話題就已經被討論，當時計劃10年內國防預算占GDP的2%。現在看來是提速了，但她確定這個決議是正確的，也是必要的。

她的名言：在政治世界裏，局勢快速升級可能比你眨眼的功夫還要迅速。